在天降正義來臨之前, 孫雲適正在和雲紹就轉生問題進行討論。

雲紹提出議題：“我個人認為靈魂是不存在的，我們的情況也許也可以參考佛教的相關理念”

“佛教的轉生概念麽……沒有靈魂，但存在‘精神’概念, 在個體死亡後回歸自然？”孫雲適若有所思, 隨後失笑，“那麽我們這個情況不就是脫離了‘輪回’？這可是‘成佛’的高難度操作啊。”

“不, 去掉‘回歸自然’概念, 只取精神力部分。”雲紹道，“只看人體組成，個體之間的差異就在於不同的信息素配比和神經元的構造，按理說生命不應該存在重覆，可是我們六個人就是特例, 假如把一千年前的我們稱作‘初代’, 現在的我們是‘次代’，那麽次代應該就是初代的覆刻。”

孫雲適皺眉：“遺傳物質有沒有可能……？”

“是的, 遺傳物質是很重要的一點。”雲紹點頭，“所以舒懷谷、孔刑崢和顧清都在家族的血脈後代中重覆, 至於你我和孫霽，我猜測我們的基因也和初代具有高度的相似性。”

孫雲適點點頭：“但相似的基因不會同時出現, 更何況是六個樣本, 能夠在一個時代中同時出現就很難得了……所以這一次我們年齡的差異也有可能是因為受到這一點的影響。”

一個青綠色頭發的小姑娘從顯示臺上爬出來，這是研究所的AI青鳥, 她朝兩人揮揮手, 孫雲適還給小姑娘一個微笑。

“不錯，千年一遇的巧合不是嗎。”雲紹笑了, 這個笑容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沈迷於精彩游戲的少年, 他很少會有這樣直接的情感流露, 只有在暢所欲言時才會出現。

“我們五個人都多多少少具備一定的精神力，有了相似的遺傳物質作為基礎，精神力在‘轉世’後會改造次代的身體，覆刻曾經的生命算法，讓生命達成重覆，相似的身軀再加上一模一樣的記憶，於是‘轉生’完成……當然這一過程中星石起到的作用不可忽視。”

“按照這個說法，現在的我就不是一千年的我了？”孫雲適想了想，苦笑，“我只是一個繼承了千年前古老記憶和精神力的覆刻體……是這樣嗎？”

“你可以這樣理解，畢竟人類的肉.體本身就存在更新，每個人的每一刻都是不同的，可以說人的每一刻都在死亡又在新生——當然，這就要看你是怎麽定義‘死亡’的了，這是哲學問題。”雲紹冷靜地道，“而且我不認為人類能擁有自由意志，我們從頭到尾都只是基因的蛋白質外殼，信息素和神經元的生物算法而已，只要算法重覆，資料庫相同，那麽個體就是存續的。”

“只要你相信，那麽你就還是你，次代和初代都是你，就像是十年前的你和現在的你都是你。”

孫雲適看著顯示臺，沈吟：“但是我的資料庫丟失了一部分，拼圖缺少最後一個板塊，我們對矽基生命的研究也不夠深刻……”

隨後他又失笑：“從生物學和精神力學走向哲學，接下來是不是就應該進入神學領域？科學哲學神學……簡直是傳統藝能一條龍啊。”

“哲學本來就是科學的指導者，神學則是哲學的啟發、過渡和共生體，三者都是人類對外界思考和探索規律的產物。”雲紹頓了頓，突然輕聲道，“修紹，其實你沒有必要在這些問題上太過費神，我……”

“不論我們的‘轉世’擁有怎樣的原理和緣故，我對你的感情是沒有任何變化的。”

孫雲適轉身看向雲紹，雲紹和雲昭明擁有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眸，烏黑沈靜，剔透清澈，虹膜那漆黑的色彩中帶著點深棕的影子。

而現在，這樣一雙眼眸中映出了他的倒影。

孫雲適有片刻的恍惚，前世的記憶不受控制地在他的眼前晃過，這樣一幕似曾相識，千年前的雲昭明好似也曾這樣看著他，許多許多次，那些時候他有說過什麽嗎……

感情，這個詞出現過的，是——

也就在孫雲適走神的這片刻，周圍的環境逐漸嘈雜起來，研究所畢竟有規定，因此這嘈雜也不是人聲沸騰，頂多只是竊竊私語，但……

一片黑影突然擋住了顯示臺的光源，有力的手臂把孫雲適攬入了一個寬闊的懷抱，這是一個陌生的alpha，他的行為可以說是非常突兀魯莽的，但孫雲適並沒有感到被冒犯或者被騷擾。

孫雲適在這個人的身上感到了一種熟悉的感覺，他想要看清楚他的臉，但是在他反應過來的時候，這個男人已經把頭埋入了他的肩窩，孫雲適只能看到他弓起的腰身，緊繃堅硬。

緊接著抵達的就是信息素。

這個人的信息素清冽冰冷，苦與腥，又帶著淺淡到幾乎無法分辨的草木氣息，撲面而來時就仿佛夾雜在寒風中一般，淩冽寒涼。

這樣的味道讓孫雲適突然聯想到了冰原上的苔蘚，於此而來一同湧現的又是過去的記憶——

那是一次顧清講述的親身經歷：

“顧氏的居民星上有一半的面積被冰雪覆蓋。”

“在我十七歲那年，我曾在冰原上迷失過方向。”

“怎麽活下來的？很幸運，我找到了苔蘚，很苦，還有一點腥，但並不難吃。”

“我很喜歡那種味道，它告訴我我還活著，沒有被凍死。”

……

記憶回籠，孫雲適下意識伸手拍了拍男子的後背：“你……老顧？顧清？”

男人的身子微微一震，隨後他的聲音悶悶地響起，因震動傳導而失真：“是我。”

顯示臺上的AI青鳥雙手捂嘴：“哦嗚——”

雲紹掏出了電擊棒：“青鳥，請報警，如下敘述，一具有暴力傾向的alpha正在研究所試圖猥.褻無辜的Omega。”

且不提孫雲適和趙義是如何一人拉住一個“大哥算了算了.jpg”的，等到他們終於把人分開並且找到了一間密閉的會議室後，兩方人終於能夠正常展開對話了。

孫雲適擡頭看著顧清，千年的時光並沒有讓他發生多麽劇烈的變化，這個人仍然是記憶中的模樣，雖然不像是舒楓舒懷谷這樣一成不變，但他仍然擁有剛毅的輪廓和線條，獅子一樣的眼眸，不怒自威，莊嚴肅穆，以及……身高兩米。

孫雲適發現自己又得擡頭，頓時就對這一世的身高絕望了。

看來性別確實是會影響身高的……孫雲適在這關頭莫名其妙地走了個神。

要不然怎麽他和雲紹都還是老身高，其他幾個都跟磕了金坷垃似的呢？

顧長光的視線緊緊鎖著孫雲適，但他卻對另外兩人道：“請讓我們單獨相處。”

雲紹：“然後讓你繼續你的不軌行為嗎？”

顧長光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，他對趙義道：“你先出去。”

可憐趙義已經完全傻了，這樣的情況在之前從來沒有過啊！上次那個Omega間諜不是也很漂亮嗎！老大你可是抓著人脖子往地上摜的！這一次也請清醒一點！

想想吧，這研究所最頂的Omega就在眼前，剛欲行不軌未遂的長官現在又發出危險的指令……

不，不行，他們都在看著我……趙義梗著脖子：“上、上將，這、這樣不好……”

顧長光：“出去。”

趙義：“……是。”

他想，他大概就是個共犯的命了，接下來就要在聯邦的警署中寫檢討再教育，緊接著媒體宣傳#軍.部某上將遠征前原形畢露#、#alpha，你要如何克制你的獸性#、#研究所公然譴責，軍.部嚴厲檢討#……接下來就是在Omega和beta的心中喪失□□權，從此註孤生……

孫雲適看著這個帶路青年逐漸灰暗的背影，當會議室的大門關上後，他忍不住笑出了聲：“老顧，你還是這樣啊……從嚴.治.軍，看把孩子嚇的。”

顧長光沒有笑，他只是冷淡地道：“是嗎？你還記得我治.軍的樣子？”

“怎麽說我們都合作了二十年，怎麽會忘？”孫雲適笑了笑，“01，封鎖一下信息通路，別讓青鳥聽到了。”

01沒有露面，但是光腦的屏幕上卻劃過了他的信號，他早就這麽做了。

孫雲適擡起頭，顧長光仍然盯著他，沒有把註意力分給坐在另一邊的雲紹或者01，這樣的視線孫雲適很習慣，前世的顧清雖然經常性地躲避著他，但一旦相遇，他都會投來這種……以孫修紹的判斷，是審視的目光。

“我本來想在遠征的路途中來找你的，秉承說你現在很忙。”孫雲適拉過一張椅子坐下，“怎麽突然來找我？01的工作有我配合，你不用擔心。”

總共有六人轉生，孫雲適面對顧清時心態是最放松的，畢竟他們之間就是純粹的合作與同僚關系，沒有太親密的私交。

不過怎麽說都算得上舊友吧？畢竟這一次顧清和他見面也很激動的樣子，看來他的交友還是很成功的。

“是我處於私心想要早一些見到你。”在短暫的沈默後，顧長光輕輕道道，“前世我所犯下的錯誤，我必須要和你坦白。”

孫雲適一頭霧水：“錯誤？那是什麽？”

是戰局指揮上的還是軍.部.政策上的？顧清沒有犯過大錯啊？

“前世的我一直在躲避和你的接觸，我的頑固和偏執帶來了無法彌補的錯誤與遺憾，我不知道要怎麽去道歉，我只能坦白，然後將判決全權交給你。”

在背書一樣幹巴巴地敘述結束後，顧長光垂下眼眸，輕聲道：“在前世，就在畢業前的那一夜，我們發生了.性.關系。”

“哈哈哈，什麽啊，我還以為是多大的——”

孫雲適的笑聲戛然而止。

孫雲適：“……”

孫雲適：“……啊？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雲紹：！！！

01：！！！

———

麽麽嘰！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